棄鼠主人的眼淚

文章日期:2022年01月23日

【明報專訊】漁農自然護理署連日來「人道處理」超過1200隻倉鼠,包括寵物店內和主人主動交至漁護署的倉鼠,無論是否陽性。無端命喪黃泉的倉鼠,還有被丟棄至馬路旁、垃圾桶的棄鼠,即使牠們已經入屋幾個月甚至兩年,哈姆差點是其中一隻。

撿回的哈姆 失蹤的太郎

哈姆和太郎是兩姊妹,這兩隻三線鼠在去年10月31日來到梁家,毛色白中帶灰,被梁小姐養到圓滾滾,捧在手心上像顆毛球。雖然最近銅鑼灣有寵物店倉鼠驗出陽性,但梁小姐確信家中小鼠安然無恙,也從來沒考慮過棄養,「12月22號之後購入那些才有機會有傳染性,所以我完全無擔心過,我又沒有放牠出街,我平時碰牠之前會洗手,碰完牠都會洗手」。

在漁護署宣布人道處理倉鼠後的早上,哈姆和太郎在睡覺,她照常出門上班,晚上9時多回家時,她卻赫然發現兩個倉鼠籠不翼而飛,裏面兩隻倉鼠也消失無蹤,「當時我即刻問阿媽,『你丟咗喺邊』,她就不出聲」。梁小姐心急如焚地衝到樓下垃圾站找倉鼠,找了一個多小時,只在垃圾堆中找到倉鼠籠,但不見倉鼠和倉鼠最愛藏匿的小屋,相信媽媽把倉鼠籠和倉鼠分開丟棄了。

她氣得回家執拾細軟,離家出走,男朋友在樓下等她,突然聽到旁邊阿叔說:「咦,倉鼠喎!」有隻灰白色的倉鼠正在路邊,男朋友馬上拍照和打電話給她,她不信是哈姆或太郎,但叫男朋友先救再說,「現在棄養的情况比較多,我就想,是倉鼠的就救咗先」。倉鼠一驚跑出馬路,好心人用腳擋一擋男朋友才捉得住,她用手接過毛茸茸的身軀,摸了摸,才相信這是自己的哈姆,「我在街上嚎啕」。

找到哈姆,但尚欠太郎。她和男朋友,加上來幫忙的美孚街坊、倉鼠義工在垃圾站逐個垃圾袋翻找,由9時多找到凌晨2時都找不到。「哈姆就比較曳,好鍾意周圍玩,好鍾意越獄、咬籠,出去放風;太郎就摺啲,比較驚人。」太郎常常躲在小屋裏,所以梁小姐在美孚群組貼文求助時,特地提供小屋相片,希望有人看到小屋和倉鼠,或只是好心人收留了太郎,但可惜太郎至今仍不知所終,她現在也不敢看跟倉鼠有關的東西。

現在哈姆和主人暫住在男朋友家中,梁小姐看到網民對媽媽的批評已經下了火,但還未跟媽媽聯絡,說要給她一個教訓,「我暫時想focus在哈姆上,如果牠過身,我可能會再考慮領養」。雖然哈姆和太郎購自元朗寵物店,但她不想再買動物,太郎對她來說,不止是30元一隻的寵物,「大家都是一個生命,無理由因為本身的價值、體積、體型比較小,所以就定義牠們生命的高和低」,她說:「我真係好鍾意倉鼠。」

被遺棄的公主

Tung原本飼養的倉鼠幾天前去世,這是她前年3月從愛協領養回來的銀狐鼠,差不多兩歲,早兩個星期已經不太咬得動東西、眼睛發炎,她天天開糊仔和替牠消毒眼睛,某天回家就發現倉鼠的身體變得僵硬冰凍了。看到群組上無數棄鼠在街上遊蕩、連鼠帶籠遺棄的相片,她當天就消毒籠子、跑輪,在社交平台說可以接收棄鼠,兩天已經有幾個人聯絡她。棄養人說倉鼠是幾個月前買的,Tung答應接收,打算暫託倉鼠一會兒再找人領養,她家裏還有一隻養了半年多的熊仔鼠,家人明白飼養多時的倉鼠不會輕易感染疾病,沒有要求她棄養,但對接新倉鼠也有疑慮。「我爸爸本來叫我過了年才接,他都有些擔心,但這隻是幾個月前買的,他就ok。」Tung家的倉鼠籠放客廳,侄女平日串門時常來逗倉鼠,但爸爸也吩咐新來的這隻不能讓侄女碰。

「這是糧食,我老公養到牠肥肥白白,這些是墊草,這是冲涼玫瑰味的沙……」Tung接的倉鼠叫公主,是小主人改的名字,公主前主人把倉鼠和照顧倉鼠的物資交給Tung,逐樣仔細介紹,說公主愛滾冲涼沙,公主平時要喝煲過的水,不能喝生水。倉鼠是兩歲多的女兒說要養的,但一接倉鼠回家,長輩就諸多意見,「次次來我們家都說有細菌乜乜乜,成日喺度嘈,跟他們嘈了好耐,幾個月了」。最近發生倉鼠驗出陽性,公主更加不能留下,但牠健康並無大礙,全家觸碰倉鼠時都會戴口罩。之前女兒愛讓倉鼠爬在身上,媽媽也不知道如何跟兩歲小朋友解釋,「好煩惱呀對於這件事」。

但轉送給有心人,總好過把倉鼠遺棄於垃圾桶旁。專門醫治倉鼠、爬蟲類動物等珍禽異獸的星寵動物醫院在診所提供應急物資袋,袋內有小量倉鼠糧食、廚房紙墊材、倉鼠飼養指南等,護士長Kevin說希望能為有需要的人應急。現時售賣倉鼠的寵物店必須停業,購賣倉鼠用品的途徑減少,如果診所附近有人拾到棄鼠,但找不到寵物店,診所就能提供所需物資,倉鼠糧夠食3日,讓拾到倉鼠的人想清楚倉鼠的去向,「動物都是無辜的,至少被人丟棄的動物都有兩餐食」。診所亦會繼續接收倉鼠求醫個案,並呼籲大眾切勿棄養。

袁國勇指倉鼠傳人的可能性高,隔離倉鼠需要獨立空氣循環的生活環境,漁護署沒有足夠的動物檢疫設施、人力和測試能力,為了阻止病毒繼續傳播,人道處理2000隻倉鼠乃專業決定。但如果任由病毒傳播又會如何?香港大學微生物學系臨牀助理教授Dr. Siddharth Sridhar在社交平台發文說,香港因疫苗接種率低,以及要與內地通關,追求清零而殺鼠,但在外國,寵物店員工確診不太可能會觸發政府深入研究寵物店的倉鼠有否確診,更不會殺倉鼠,因為其他國家傾向與新冠病毒共存,反正殺了倉鼠,病毒依然在社區傳播。與其執著倉鼠之死,問題的癥結在清零,「對於世界其他地方,2022是疫情完結之始,對於香港,則是始章之末」。(For the rest of the world, 2022 is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of the pandemic. For Hong Kong, it is just the end of the begin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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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琳琳

圖˙受訪者提供

編輯•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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