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說起深水埗，也許會想起鴨寮街的二手地攤、售賣電腦零件的黃金商場，充滿市井貼地氣息……但往太子方向多走幾步到大南街，突然一陣文藝風撲面。這條原是製衣配件批發地的街道，近年相繼有咖啡店、藝廊、手作店落戶。兩年前進駐這裏的「先頭部隊」表示，當初看見街道店舖疏落，直覺會有轉變，毅然租下舖位。至於屹立大南街逾70載的老商號面對營商環境轉變，也勇於革新。新舊交融，塑造出大南街不一樣的深水埗氣息。
大南街貫穿太子和深水埗，跟汝州街、基隆街並肩而立。上世紀60、70年代，香港製造業迅速發展，汝州街和基隆街不少布料批發公司應運而生，而大南街則主要集中售賣鈕扣、拉鏈等製衣配件。時移世易，這數十年來工廠北移，令大部分商戶門可羅雀，大南街不少批發商亦遭時代淘汰，不少舖位更丟空至今。
工廠北移 舖位丟空造就廉租
「這條街很特別，沒有連鎖店，很人性化。」藝文創意空間「合舍」負責人王天仁這樣描述大南街。王本身從事藝術工作，3年多前造訪新媒體藝術家林欣傑（Keith）在大南街新開的咖啡室兼展覽空間時，發現街上有不少「吉舖」，直覺這裏正悄悄地轉變，好奇心使然，找地產經紀看舖位，才發現大南街的租金一直低於市價。
王說：「以我這裏為例，地下連閣樓千多呎，月租只需3萬多元，當時Keith想在自己的店附近夾租做工作室，那我只需付萬多元，和我在火炭的租金差不多，而這裏是地舖，真的十分吸引。」地舖這兩個字，當時在王天仁腦海不斷迴蕩，結果一口氣簽下3年租約。他笑說當時的決定其實很鹵莽，租了地方才認真去考慮要用來做什麼。
這次租舖的經驗，令王天仁發現，其實大南街的業主大多不急於放租，才令吉舖處處。「當時這個舖位其實有物流公司願意付更高租金，但業主看過我們的履歷，說我們是後生仔，覺得辦文化空間比較好才租給我們。可想而知，其實他們也會考慮物業租出去後呈現的面貌。」的確，整條大南街不見財團收購的告示，舖位空置也不見得是地產商等候時機重建高樓大廈圖利。
「合舍」一直邀請不同藝文界人士到場辦交流活動，亦走進社區，連結大南街的其他商戶辦過「大南學堂」，又請過維修物件的工匠駐場，鼓勵大眾惜物。「我希望合舍可以像一本雜誌，集合不同東西。現時網上資訊太多，人與人的接觸、實物便顯得更珍貴。」王說。
民間帶動社區改變
作為大南街藝文商店的「開荒牛」，看見不同的選物店、手作坊加入，王相信是「吸引力法則」引來相同氣場的店舖；又或者是因為他們看見有遊人願意走進大南街，而開拓了商機，「雖然合舍仍未能收支平衡，但我覺得只是未完全用盡這個空間，現時這裏已有自己一套營運模式，其實是有得做的」。他亦喜見新商戶豐富了社區肌理，體現了地區規劃不一定要由上而下，而是可以由民間發起。「難道當年是政府要這幾條街做製衣批發？其實也只是一個帶一個來。我一直對這些organic（有機的）文化聚落有信心，因為他們總是有自己的魅力。」
就在「合舍」對面，是屹立在大南街72年的「聯昌皮號」，外牆伸出半空的舊式招牌寫着「聯昌皮革鞋料」6個紅色大字，在街上十分突出。「聯昌」第三代傳人梁智勁（Tommy）說：「以前整條街都是這款招牌，密密麻麻，連《變形金剛》都曾在這裏取景，不過近年商戶遷出，招牌日久失修，政府便要求拆卸，只剩下我們的得以保留下來。」
不捨老字號消失 活化老店
Tommy兩年前接手打理「聯昌」，坦言皮革銷售是夕陽行業，以往貨車爭路上落貨的日子已不復見，但不捨這個老字號就此消失，因此本身在外國做生意的他仍決意回流。他的母親Lisa透露，梁父本身打算在「聯昌」70周年光榮結業，豈料兒子卻有意接管生意，「那時爸爸告誡過兒子，這個行業其實已經式微，但見Tommy有自己的想法，加上舖頭又是自己地方，不用捱貴租，便姑且放手一試」。
Tommy銳意改革「聯昌」，甫接手便翻新舖面，將閣樓打造成皮革工房，二樓又重整為陳列室，而舊有元素亦好好保留下來，地磚、欄杆仍然滿載歷史痕迹。他認為商號不能單靠批發生意，因此希望從多方面發展，其中就是將皮革打造成精品，他說：「即使我們現時也有零售皮革材料，但會DIY的人始終不多，因此我們推出皮造圍裙，希望有一樣特色產品突顯我們的品牌價值。」
舊舖變革求存，新舖又注入動力。面對文化界落戶大南街，Tommy表示無任歡迎：「整條街有一股文化氣息，可以帶來人流是好事，我還嫌不夠呢。」在商言商，他說這裏租金便宜，交通方便，而且是內街，不會太嘈雜，其實十分適合閒逛，是做零售生意的好地方。Lisa在大南街出入數十年，也樂於看見這裏的轉變，「總好過孤伶伶剩下我們。有時有些皮我們沒有，也會介紹他們（顧客）到旁邊的手作店找找」。
今天，大家逛大南街不再是點對點的購物體驗，而是可以花大半天在街上探索不同事物。Lisa常說這裏變了一條文化街，「放假在這裏歎杯咖啡，和朋友玩皮革工作坊，幾好啊！總好過日日低頭對着電話」。王天仁也說：「買皮的人經過看見我們的展覽，也許會覺得有趣；來看展覽的人也可能會被老舖的陳設吸引。新舊舖猶如對方的布景，互相襯托，成為一幅美麗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