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專家許浩強 保育星空 倡港人觀星消煩惱

文章日期:2019年11月05日

【明報專訊】「我認為最簡單的解決煩惱方法就是去看星,對我來說,宇宙間沒有任何東西及得上浩瀚的星空那麼美、那麼神秘、那麼震撼。」思想家李天命說。許浩強(Kenneith)也說,在這灰暗時期,不如去看星消卻煩惱。不過,看星在香港變得愈來愈不簡單,到處大招牌、巨型屏幕、密集的射燈……我們可否也像台日韓那樣擁有認證的「星空保護區」? 天文專家Kenneith說,若然我們用心去做,香港也許能擁有認證的「星空保育社區」,讓我們回歸美麗的星空,也讓香港的晚間生物回歸正常生態。

台灣的合歡山,今年8月已獲認證,成為亞洲區第三個「星空保護區」。之前成功申請的亞洲地區,有韓國英陽郡的螢火蟲生態公園及日本沖繩的西表石垣(分別在2015年和2018年獲認證)。 在星空保護區看星,究竟是什麼滋味?「保護區是絕黑環境,沒有光污染,這樣的星空是很震憾的……」Kenneith說着,停了停,好像找不到形容絕黑下星羅棋布的星空,於是他把星空數量化:「你平時在香港看星,能看到多少顆星呢?」記者家住梅窩,常可看星,就答,城市或許一顆也看不到,若坐在梅窩銀礦灣海灘,在清朗的秋夜可看……有否100顆呢?應有數十顆吧!因為就算在海灘,天空也不見得很暗,旁邊是一直亮至天明的燒烤場路燈,兩旁岸邊也有一些照射設施的強光,如此燈光燦燦,人眼最多應可看到100顆星星吧。

「但在星空區看到的數量,人眼目視的就可看到6000多顆!你想有多漂亮!」Kenneith說。除了日本和台灣,他還去過其他國家的星空保護區,繁星點點,一閃一閃,星座和牛奶路銀河都在眼前。目前全球有70個由IDA國際暗天協會認證的星空保護區。「IDS是國際暗天公園(International Dark Sky Park),他們的認證雖不是官方的,但有一定公認性,希望透過星空旅遊,保育星空和教育大眾關注光污染。」在香港推廣星空保育,不僅是環保和減碳而已,也為這裏的市民和夜間活動生物帶來健康的生活。

教學生傳統星圖看星

有趣的是,在光害不淺的香港,星空攝影卻很流行,近年默默地成為我城熱潮。Kenneith也是星空攝影師,記錄和拍攝星空、日全食及追極光等也有13年,不過,對比現在的星空熱愛潮流,他的發燒友和保育之路卻是漫長而傳統地一步步走來,他的星空探索始於傳統的旋轉星圖:「我不是反對用App看星,我也會用來教學生,但我們要先明白基本的星空。現在很流行影星空啊!我仍然會教學生用傳統的旋轉星圖,才再使用App。」不說不知,原來現在看星除了用App,也可由望遠鏡自己去找,一按電腦操作的望遠鏡就給你看到星空中的土星,「可觀自然教育中心」在大帽山的天文館就有一座,最遠可看到另一個銀河系,學生看了都嘩然!

「9月我曾參與香港《戶外燈光約章》的會議(約章是2016年由環境局開展的計劃,參加商戶在特定時間關掉對戶外環境有影響的燈光和裝飾),由於這是自願參與計劃,成效實在存疑,我們建議參考IDA的建議,帶頭引入夜空友善的戶外燈光及燈具,設立措施限制戶外燈光的使用條款和規格,加強光污染的教育。」

其實他很早就開始學習如何推廣天文知識和約章。先是中二至中七都是中學天文學會的委員,繼而是大學時代,也是天文學會的委員。陪他走上階梯式天文學培訓的,除了學會,原來也有哥哥和父母。「看星總是很觸動我,每一次你看着一顆星,那點星光,給你看到,是一種奇妙的緣分,現在想起大學三年級去埃及看星及日全食,我仍會毛管戙,依然感到震撼……」說到這裏,空氣裏不知有什麼分子在浮動,記者和他都停了說話,好像安靜地看着天空裏的流星。

12歲開始觀星,他就沒離開過天文生活和活動,父母雖是勞動階層,但愛音樂和尊重兩個兒子的興趣,見到小豆丁竟自己抱着天文書回家,不久又背着望遠鏡出去,也沒阻止他晚上夜宿觀星。「其實,哥哥是我愛上天文的關鍵人物,他自己不知道的。小時我們也有打架,但我們不叫打,叫切磋武功,他大我3歲,我愛跟着他的軌迹活動,小學時見他在中學參加了天文學會,我就告訴自己中學要去玩天文學會。」不過哥哥玩的東西,最後沒有投入其中,卻成就了小弟。哥哥大學念了哲學,今天是行政管理人員。

減低光污染 保育夜間活動生物

「天文學會令我學到很多宇宙的知識,因為想做天文學家,所以大學念了物理。中學時我學看旋轉星圖,一邊看星,一邊明白東向西轉,一年四季各有星座,斗轉星移的原理,我覺得比App浪漫。」說到斗轉星移,Kenneith回到少年看星初體驗的浪漫:「真的很想回到第一次看星的時光,我什麼也不認識的時候,再感受一下,一粒星星,可以是1000年前的星光,又或穿越5000萬光年的星光,多年前已經啟程來跟我相遇,星光落在我的視網膜。就這樣純真地看着星星。」

今天儘管也看星、儘管一樣趟開胸懷,但因為已有的天文知識和對地球的關心,總叫人放不下保育星空的問題。在香港這麼個光亮的都市,還是算了吧,將6000顆的星空放開吧!但黑夜中亮起藍光求偶的螢火蟲,它們在這光亮的城市還有下一代嗎?撲向燈光死去的飛蛾每夜又死去多少?主要在晚上捕食的蜥蜴又是福是禍?它們都爬上燈杆蟲來張口就算了……原來有大量大自然生物,都是晚間活動。所以說減低光污染,不只是保育星空,也為夜間活動生物帶來健康的生活。

這麼亮的香港,跟人說去搞「星空保護區」似乎極欠說服力,但Kenneith腦海中卻醞釀一個新想法——退而求其次,香港是否也可考慮設立「星空保育社區」(IDA星空保育認證的一種):「我們有這麼多郊野公園,也有離島,我想不是沒有可能的。可以由具分量的團體例如區議會提交計劃書,細緻地提出減低光污染的規定,問題在乎你是否有心努力去做好這件事。」

■給香港的話

「生活每每有許多令人氣餒或不忿的事,不如嘗試找一個晴朗的夜晚遠離人群,抬起頭來深呼吸、極目仰望星空,將煩惱和心事向星星傾訴。面對浩瀚無垠的宇宙,面對百億年的漫長時空,人生的名利、欲望與執念都只是剎那之間微不足道的小事,為何要自找煩惱呢?」

■Profile

許浩強(Kenneith)

80後、天文科導師、可觀自然教育中心暨天文館天文統籌、星空攝影師,畢業於香港大學物理學。對天文的熱愛,始於中一參加天文學會活動,中二起成為學校的天文學會委員,期望當天文學家。大三(2006年)開始走訪世界觀測天象和交流,2011年展開追極光旅行;近年關注香港光污染問題,曾到外面多個絕黑看星的「星空保護區」考察,包括台灣合歡山(2019年8月獲認證)及日本沖繩的西表石垣國立公園(2018年獲認證),期許香港不久的將來也能在西貢或離島設立「星空保育社區」。

文:朱一心

編輯:廖偉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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