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九龍塘的商場有……
相信大部分人都會即時想起「又一城」，但其實浸會醫院與浸會大學之間，還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商場——建新中心。別小看它，它是區內第一座商場，採用了當時潮流的太空設計，曾獲建築師學會優異獎，更登上建築雜誌封面，而操刀的正是著名建築師嚴迅奇。卅多年後，建新被浸大學生稱為「島仔」，任物換星移區內建築愈起愈高，建新依然故我，屹立在聯合道邊的那片「島仔」上。
不止「島仔」個性十足，島上人也非「泛泛之輩」。商戶之一「潤土民藝」專營動輒數千元的民族版「高級訂製服」，店主May平日緊鎖店門，只招待熟客。訪問當日，有人在外叩門，May瞄了瞄，揮手示意不做生意，笑着對記者說：「不認識的大多不招待，或者看眼緣，視乎心情。」
業權分散 獨立小店能生存
吸引這個「性格系」店主來建新開店的，是當年那大大間的超級市場。
1981年竣工的建新中心，曾被建築雜誌稱為「九龍塘首座綜合性商場」，由於位處九龍塘豪宅地段，鄰近英軍軍眷宿舍及「五台山」（廣播道一帶），順理成章主打中產市場。當時大型超市尚未普及，建新卻擁有面積達全層，標榜 「擁有全港最優質凍肉」的百佳超市。「可說九龍區龍頭店，我住沙田也會特意來買餸，覺得好amazing！」May說得興奮。
由於時常來購物，正打算經營小生意的May，看中了建新的獨特空間，遂於1982年起租下地舖，「這舖樓底有十幾呎高，舖位雖細但多窗，至少由這裏望出去會見到天和樹 。當時未有又一城又未有九龍城廣場，海運大廈太商業化又貴租，相反這裏好像高尚一點」。基於地利，建新吸引許多明星、富商大賈而至，亦因此為May儲下熟客。商場業主在中英聯合聲明簽署後數年賣出業權，May趁那時候買下舖位，亦因為業權分散，即使香港地價飈升，今天大家仍能在此找到不少全港只此一家的獨立小店，以及遇上如May般能隨心「揀客」的性格店主。
今天的建新雖然熱鬧不再，但其食肆及酒吧仍受不少浸大學生青睞。親身走一趟這個被學生稱為「島仔」的商場，你會發覺無論在地理位置及建築風格上，它都與周邊景物格格不入，恍如特立獨行的一座孤島。當四周的豪宅、醫院和學校，早已建起新樓突破天際線，只得幾層樓高的建新，那茶色天花、圓玻璃窗、啡色地磚等老套設計，在九龍塘這高價地段成了「異類」，事關它仍像停留在1980年代——太空元素，是那個時代建築物的關鍵詞。
得獎設計 射燈照出「超時代感」
翻開1981年某建築雜誌有關建新的報道，內文的「超時代感」、「顧客站在高層地庫，仰首一望……一列射燈的光暈下，恍如置身太空世界」，均見證這座商場融入了太空設計元素。當時西方的太空熱潮除走進電影銀幕（如星戰系列），亦蔓延至建築風格，除了建新中心，與之同期落成且風格雷同的有佐敦恆豐中心（1982年）、香港仔市政局街市大廈（1983年）等，還有1980年建成的太空館。
於港大建築系畢業，後往荷蘭修讀建築學碩士的何尚衡（Alfred），一直埋首研究本地商場，早前他帶記者走了轉建新，特意叮囑要留意頭上的射燈，「你看這些射燈是不合比例地多，就似置身太空站」。建新的地庫天花、上落電梯位，均裝飾了在數量上超越純為照明需要的燈飾，而近中庭的圓拱形亞加力膠裝飾，皆屬典型的太空設計。
若離開太空中庭，從大街回望建新，大家會發覺眼前的建新好像比它的實際空間還小，這個視覺落差，正是這座建築的另一大特色。
建新的地理位置其實限制多多，高明在建築師用盡地積比率，善用地庫空間，令視覺上只有3、4層高的商場，實質有7層樓。Alfred表示該地皮地勢微斜，而且受地契所限，商場最多只能高16.4米，建築師巧妙利用地勢上的高低差，想出兩全其美的設計，「例如在面向浸會醫院及聯合道的正門位置，除了地下（G/F），地下低層（LG/F）亦採用面向街道的半開放式設計，一來方便用家，二來提升空間價值，因向街店舖的商業價值高一點，而行人亦能對店舖種類一目了然 」。
發展商不願冒險寧倒模
相對新一代商場，經三十多年歲月洗禮的建新，走道昏黃、冷氣欠奉，為何卻有更值得說的理由？純因潮流興懷舊？或者，更重要的是這個「舊商場」反襯出今天我們的商場出了什麼「問題」！
Alfred道出主因，就是發展商為追求穩定回報而規範商場設計。由室內空間到店舖種類，明明是兩個不同地方的商場，卻又顯得如此相似，「其實對大眾來說，商場的店舖組合及貨品價格比設計更重要，以前商場沒這麼多連鎖店，現在卻連大學食堂也是連鎖經營」。雖然舊式商場的貨品看似大同小異，但因為獨立經營的店舖佔多數，業權分散令商場沒有隨時代潮流走，相對今天倒模般的商場格局及店舖，反而顯得更豐富多元。
這轉變的背後成因，往往與發展商給予建築師的自由度有關。商場與經濟發展掛鈎，本港第一個商場：海運大廈，也是1966年才落成。換言之，商場的出現並不算太久。「一開始大家欠缺經驗，發展商信任建築師多一點，你會感受到舊商場的design gesture（設計姿態），感受到那個設計師，但現在政府及發展商都不願冒險，寧願沿用過往設計，找曾經合作過的商戶。」Alfred直言現在的建築師「似agent」，「你要跟隨發展商要求修改許多次，直至做出對方想要的樣子」。
■建新中心
落成年份：1981年
層數：7層
總面積：約14,870平方米
建築公司：Rocco Design
獎項：香港建築師學會年獎優異獎（19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