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F:一切勢必不一樣

文章日期:2020年03月18日

【明報專訊】讓我們不再恐懼,我們永不回頭,因為再沒值得眷戀的過往。

這是一段出自某套男主角被詛咒有不死身而橫跨多個世紀獵巫的電影,電影拍得不好,但這段開首的台詞卻叫我一直記在心裏,近來因為疫情又再想起。電影開首以黑死病為背景,痛失家人的勇士前往獵殺引起一切的女巫,勇士團的老人在痛戰女巫前向眾人說了這段話,這話有意思的地方在於一般的論述,總是經歷大劫的人希望一切恢復到大劫未嘗降臨之前。

再沒值得眷戀的過往,這話有雙重意思,一是你回頭,那過往亦早已不在。另一重意思則是,經歷這一切後,人心已變,就是回到原本的生活也不可能與前一致,那過往早已物是人非。

就讓我們來看歷史。黑死病前的歐洲是怎樣的世界呢,被稱為黑暗的中世紀,發展停頓了多年,黑死病令歐洲失去大量人口,但同時也動搖了基督教正統神學,才有了之後重視感性經驗與發展科學的文藝復興,這樣的大劫,伴隨其後的一連串連鎖反應,一切都不是單獨發生。

再沒值得眷戀的過往

大劫,經歷過大劫的人是怎樣的呢?我總是被那些人吸引,本雅明(Walter Benjamin)、顧城、策蘭(Paul Celan),他們總在書寫那些未經大劫的時日,他們書寫中的過往,總有一部分或絕望或希望地暗暗指向未來,因為那過往已不能被眷戀,因為一切勢必不一樣。像本雅明一直書寫世紀轉折處,他記憶中的童年柏林,將一切冰封,卻是帶着歷劫之後的目光去看那段如像在凝固水晶玻璃球裏的日子,這些書寫柏林童年的篇章,大多是本雅明在流亡路上所書的,現在看來,本雅明不為回到過去,而是從中重塑對未來的追尋。阿多諾(Theodor W. Adorno)談此書,就說過「這些如遺物盒般的玻璃球所要從外部紛繁世事中保護的,可能正是作為隱喻家的本雅明對未來而不是對過去的描述」。

還有顧城,那段被引用到爛的「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正是歷經文革一代人的寫照。如此疫症臨到世界各地,因為各種人治問題引起的大難,可以想像將有更多歷劫之人,再也不能用過往的心態活在沒有改變的世界裏。

劫難後不同的觀世目光

回到香港,這大半年來,我總在想(或許很多人都在想),是光復到哪個時期的香港?還是這座城市,一個各種國際權力在此拉扯的場所,將以自身一直以與世不同的歷史,再一次演化出更不同的城市形態,一種獨一無二,將成為後來者參考的城市形態,在其中,城裏的人經過不同之劫,有了不同的觀世目光。

文:方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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