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月初時常玉的作品《曲腿裸女》以近1.98億港元打破其個人拍賣紀錄，其《五裸女》會否再次打破紀錄日內就知。兩幅作品都是他過了知天命之年畫的，無論是《五裸女》中各有姿態、天然不修飾的裸女，還是《曲腿裸女》中舒躺平臥曲起單腿的女性，同樣在色慾以外有更多可親之感，一種滿足自身所有而能提供更多給予他人的女性形象。
常玉的裸女，線條之中有大拙大愚之感，女人曲起與平放的腿如大山與平原，穩固的大地女人。總好奇是怎樣的女性給了常玉這樣的感覺呢？還是他太懂得欣賞女人，與他一起會讓女人自然呈然慵懶而不多求的一面？連最懂得女人之美的同代人徐志摩，亦形容常玉筆下的裸女有「宇宙大腿」，雖然當時徐志摩是拿來形容他早年更為情慾的作品，但總認為拿來形容常玉後期畫作中的女性同樣恰當：一種大地母親般的概念，慷慨供予宇宙生成的所有需求。
不少人把常玉裸女圖與席勒（Egon Schiele）相比，同樣簡約而平面化的背景，減省至寥寥數筆，女性的神態情韻卻更突出，但席勒所畫的女性不滿足（還是該說是席勒本人總想要更多？），眼神總有挑逗與挑釁。
席勒比常玉早出生，當常玉在1921年赴法留學時，席勒就早於3年前死於西班牙流感。他倆沒有交集，唯一共同大概是對繪畫與女身之熱愛。席勒筆下的女人總有指向，讓人想尋回他與某一個特定女性之間的情與慾，無論是愛情還是其後的背棄。不知他繪畫時是否已知道將來總會分道揚鑣，他畫的女人眼裏有不滿的欲求，特別是他所畫的Wally Neuzil，那幅著名的《穿黑襪的女人》，簡單數筆的臉與上身，重點在翹起的腿：一大片黑長襪、大面積色塊與簡約線條，對應女子的迷離眼神，算是另一種「暗黑宇宙大腿」了。
想像知天命的席勒
常玉的女性卻不必深究背後是誰，如像隱含了畫家對普世女性之愛，以女性形相展現世界母親的親和力。席勒畫中眉目較順的是他後來的妻子Edith，兩人同樣死於西班牙流感，只是懷孕半年的妻子比他早3天離開人世，據說他最後3天都是在畫亡妻，不知道席勒曾經最愛的是誰，但最後3天他念念不忘的是亡妻，不知道在妻子懷孕至他逝世的半年間，桀驁不馴的席勒是不是也開始感受到女身另一種豐沛之美？
常玉早些年也畫穿黑絲襪的女人，如席勒畫中女子一般挑逗，無論是坐在沙發上，還是平躺牀上舉高雙腿，欲望溢出畫外，叫人心神蕩漾。數十年後，我們看到最色情的常玉，也看到後來大而化之，至為情慾亦至為清凈的常玉。
可惜的是席勒早逝，若他活過知天命的年紀，會不會有另一種更醇更安靜的裸女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