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日本女演員樹木希林前陣子逝世，引起大家對其與丈夫多年分居婚姻的關注，有說內田裕也曾家暴樹木希林，也提出過離婚，後者不願意，就此拖了一輩子，晚來才相處得較好，樹木希林火化後，內田撿起她部分頭蓋骨、顎骨，用手帕包住放進口袋。而不及半年，內田裕也亦逝去了，讀着他們的故事，想起唐朝女詩人李冶的兩句詩：「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不是嗎？不過婚後年半就提出分居，女方卻又怎樣也不願意離婚，然後一輩子過去，男方也發現生命裏有女方走過，是不能否定的事實——他曾出盡力逃走，跑到國外，也私下遞出過離婚申請，被樹木希林起訴離婚無效。然後終於，當內田檢起亡妻骨頭時，會否想到，此一輩子，再也沒有人在後邊追趕着他，他也不用再逃走。
1960年代叛逆到人生結尾
兩個老人都離去了，一個終此一生留着搖滾樂手的長髮，一個是標準國民奶奶形象，但兩人呀，都是走過日本動盪1960年代的人，有其叛逆一輩子的特質。或許是與樹木希林的感情事分了焦點，內田裕也作為日本著名音樂人的生活被忽略了：未畢業就出道，1960年代The Beatles巡迴到日本的演場會他任暖場歌手，其後又赴美國短住，吸收當時西方思潮，再帶回本土。
看他們在1970年代遇上後的照片，裙子褪到腰間的樹木跨坐在只穿牛仔褲的內田身上，意識大膽，還有他們1973年在築地本願寺舉辦的婚禮上穿的是牛仔褲……
他們還真是叛逆到人生結尾，男的在老年時仍因闖進前女友家中要求復合而鬧出風雨，女方則曾參演寶島社的一條廣告，扮演將沉入水中的奧菲莉亞，幽死亡一默——確實，老來的樹木在一身病痛的折磨下，仍活得優雅。
戰後一代的日本人特質
看他們的故事，想起比他們晚一點出生的村上春樹，成名作《挪威的森林》裏是一整代走過1960年代的人的故事，有的在當年就自殺了，有的被那時的夢魘所迷，茫然度過餘生。還有《東尼瀧谷》裏描述了戰後日本的兩種人，一種心底總有無以名狀的欲望，一種無法與人靠近，無以名狀的疏離。
樹木與內田就是從那些年代走來的人，帶有那種夢想與生活總是不那麼一致的特質，有無以名狀的欲望，故總在活出自己的生命，優雅亦好，胡鬧也罷。但他們又總帶現世疏離感，真的每天相見能和平共處嗎？還是這種在至親與至疏的狀態就是他們最好的狀態？
誰知道呢？生命已走過了，樹木希林說過她不希望再來一次，因為她的生命已太豐富，充滿細節。至於內田裕也，則無法知道他的答案了。
文：方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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