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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澳關係 乍暖還寒(文:王耀宗) (09:00)

7月26日,澳洲新國會登場,工黨以執政黨身分重臨,然而在眾議院總共151席中,僅佔有比半數多兩席;而參議院內更是少數黨,在總共76席中只有26席,「自由黨—國家聯盟」有32席。澳洲制訂法例須兩院通過,相信將很難有重大的法律改變,不過工黨承諾在環保上有更進取表現。今年5月的大選,工黨只是小勝,自由黨大敗,喪失共17個眾議院席位,國家黨則保持全部議席;大贏家是綠黨及獨立人士。

工黨上場,基層福利一定增加。果然,6月15日政府宣布最低時薪增加5.2%,至每小時21.38澳元(約117港元),最低周薪為812.6澳元(約4440港元),這是2006年以來的最高增長。另外,所有僱員得到的退休金增加,僱主繳納的比例從10%增至10.5%;而且,有一個以上的5歲以下兒童的家庭之託兒津貼也會增加。

澳洲工黨上台  外交變化不大

外交方面,變化似乎不大,中心點仍然是中國。就像美國選舉一樣,政黨雖已更替,但執政黨仍然承繼了過去的政策。工黨上台初期,澳洲輿論似兩派分歧:強硬派認為目前中國的政策表現不可能成為澳洲朋友;另一邊的溫和派,知名親華派、澳洲國立大學教授Hugh White在《澳洲人報》(The Australian)寫道:「我們不應永遠依賴美國,(對中國)我們需要一種新的態度。」他相信「東升西降」論,我個人亦認為中國政府對澳方也有所期待。

澳洲副總理兼防長馬爾斯(Richard Marles),6月12日與出席新加坡香格里拉會議的中國防長魏鳳和見面會談,雖未帶來實質效益,但打破了自2020年1月以來的溝通僵局。事後澳方說兩國展開對話是「關鍵的第一步」;但中方《環球時報》社評卻認為,馬爾斯的態度並不比上任澳洲防長達頓(Peter Dutton)好。

7月8日澳洲外長黃英賢與中國外長王毅,在印尼峇里島舉行的二十國集團外長會議結束後會面,終止雙方的外交凍結狀態。事後黃英賢表示「歡迎我們就大家關切的問題展開討論」,她承認雙方有分歧,但穩定的關係對兩國有利。王毅則向澳方提出4點要求:(1)視中國為伙伴而非對手;(2)兩國「求同存異」;(3)拒絕第三方操縱;(4)建立「積極務實社會民意基礎」。

第一、二項不是問題,事實上雙方的會談已肯定了這兩項要求;第三項似假定了澳方受到第三方操縱,而第四項亦假設了澳方沒有「積極務實」民意基礎。看來中國對澳方的態度仍有所保留,期待對方的進一步軟化。

至於澳洲總理阿爾巴內塞,其回應相當冷淡。他於7月11日承認中澳外長會談是「建設性的一步」,惟表示不會回應中方4項要求,「我希望與所有國家建立良好關係,但必要時我們會站出來維護澳洲利益」。

中方迅速回擊。7月20日,中國軍控與裁軍協會、中核戰略規劃研究總院發表《危險的合謀:美英澳核潛艇合作的核擴散風險》研究報告,認為美英澳核潛艇合作涉及「核材料非法轉讓」問題;同日,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認為三國核合作是錯誤決定,應該取消。中國早於今年3月就在國際原子能機構會議上表示,澳洲訂購英美核潛艇是違反《核不擴散條約》的宗旨及目標。這番舊事重提,一炮轟三方,而澳洲自然是否認了。

澳洲視華最大戰略競爭者  料短期內不變

不過,澳洲訂購英美潛艇正推行得如火如荼,國內現時討論焦點並非購買核潛艇與否,而是在預計最早2040年英美交付核潛艇之前的「軍事空隙」。澳洲目前僅有6艘傳統Collins Class潛艇,最舊一艘已服役近30年。尤其令澳洲擔心的是,中國與所羅門群島今年所簽的安全協議,令中國軍艦可以逼近澳洲東岸的人口集中地區。此舉被認為是澳洲數十年來最大的外交失敗。

7月21日傳媒報道,英國國防參謀長拉達金(Tony Radakin)擬在訪問澳洲時,與澳方討論英國派駐核潛艇駐守當地珀斯直至2040年。看來澳洲將中國視為最大戰略競爭者,短期內不會改變。事實上,澳洲在兩年前公布的《2020年國防戰略更新》(2020 Defence Strategic Update)中,已經將建立強大軍力以阻止外來威脅列為目標。

國際衝突張力中  澳洲自我意識蘇醒

在中國的強力崛起之外,值得一提澳洲內部「自我感知」(self-perception)的演變。澳洲位處南半球邊陲,於舊冷戰時代遠離意識形態鬥爭中心,地大人少,生活舒適,沒有嚴重的階級、宗教及種族等糾紛,是移民的天堂。中國的發展,曾被認為是一個讓澳洲「搭順風車」的好機會。

經過蘇聯崩潰、小布殊反恐戰爭、奧巴馬時代「重返亞太」、中國南海造島的擴展、歐洲民粹主義崛起、中美貿易戰爭、全球化時代退潮、大瘟疫降臨等等之衝擊,澳洲在種種衝突及張力中,似乎感覺自我意識之蘇醒,認識到地區安全問題日益重要;近年澳洲更有評論家提出,該國已經成為一個「區域強國」(regional power),也有「安全線」的問題。我相信中國向澳方提出的「拒絕第三方操縱」要求,正是忽視了澳洲「自我意識」的形成。

另一方面,敵意不會一朝形成,中澳恩怨可追溯到10多年前的交往。2008年總理陸克文訪華時,在北京大學用普通話演講提出西藏的人權問題,引起中方不快。陸克文是西方極少數懂華語的政治領袖,他用普通話致辭,也許想爭取中方好感;但提及西藏,顯然干預了中國內政。這也許是中西文化差別之一。

其後歷年來不快事件不斷積累,例如澳方阻止中國在鐵礦企業的投資、投訴中國駭客攻擊、呼籲中方讓維吾爾族人離國、禁止華為參與建立5G網絡等;而2017年總理特恩布爾提出反外國干預法案,中國施以貿易制裁還擊,以致雙方關係冰封至今。看來中澳關係的蜜月期已過去,短中期來說亦不樂觀。

澳對華鷹派冒起  值得留意

更值得留意的是,堪培拉內正冒起一班對華鷹派的中青年國會議員,及政府外交部和國防部中層官員。他們經歷中澳較友好的1990年代及新世紀的首10年,目睹中國經濟急速發展,中國舉辦的2008年夏季奧運亦令其印象深刻,他們自然期望中國產生一個「自由民主」政體,但現實卻與其願望相差很遠。他們認為中國不但沒有成為「國際上一個負責任的成員」,反而正在改造國際社會,以適應中國自身擴展。他們因此認為澳洲沒有其他選擇,只得發展自己軍力,站到美英一邊了。

8月3日澳洲政府宣布展開10年來第一次軍事力量的戰略評估(Defence Strategic Review),這也是35年來最全面的評估,其目的是應付未來10年或更長期可能出現的軍事威脅。報告預計於明年3月出爐,相信屆時會浮現澳洲對中國的更長遠政策。

作者是嶺南大學政治學系前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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