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台海局勢日漸緊張，中國大陸軍機經常進入「台灣西南空域」。從軍機軌迹圖看，大陸軍機軌迹把台灣島和台灣控制的東沙島「截斷」。從前年開始，中國大陸或奪取東沙島的猜想就在東亞國際關係學界被認真討論。日本學者小笠原欣幸在The Diplomat撰文，認為「東沙島是南海的新焦點」（註1）。美國智庫早前展開軍事模擬，認為「台灣要防止東沙島被中國大陸拿去十分困難」（註2），並鼓勵美日「應聯手幫助台灣應對」。
東沙國際法地位非台灣離島
這些討論當然都不是空穴來風。事實上最近幾年，原本不是熱點的東沙島開始頻頻出現在新聞報道中。對港人而言，最熟悉的莫過於「12港人偷渡案」，他們的路線就是先到東沙，再轉向台灣。12名港人被攔截，說明這條以東沙為偷渡中途點的路線，已引起國安級別的重視。
另一涉及東沙的重要事件也跟香港有關。前年10月，台灣軍方租用一架屬立榮航空的軍方包機，運送士兵到東沙島途中被要求折返，這個罕見事件引發台灣方面向大陸抗議；後來搞清楚，是香港航管人員拒絕台灣飛機進入東沙空域。這事件具有重要的象徵意義：立榮航空雖是民航，但這架飛機是軍方包機，執行的是運送士兵的軍事任務，路線不是通常的民航路線，從被租借一刻開始，它就是軍用機而非民用機。以香港航管部門這個民事機構阻止軍機的軍事行動，這種情况不說絕無僅有，也相當罕見。此事若成慣例，台灣就很難確保以後與東沙島保持通暢聯繫，相當於東沙島被切割開來。在法律上，中國大陸甚至可聲稱這是中方管治東沙的案例。
然而，那些討論東沙的報告都沒有提及，雖然東沙島現在被台灣控制，但其國際法地位和「國內法」地位非常確定——無論在地理、歷史還是法律上，它都是屬於中國廣東省的島嶼，外國根本沒有任何法律空間干涉。有台灣評論認為「東沙的國際地位，是台灣離島無誤」（註3），這種說法更是大錯特錯，有必要嚴肅反駁。
一直與廣東地理相關
東沙（群）島位於南中國海東北角，由一個環礁島（東沙島）和兩個暗礁組成（因此嚴格說來不是群島，而是東沙島），是從台灣海峽和呂宋海峽自東北方向進入南中國海的咽喉之處。它位於廣東汕頭南方約260公里外，到廣東的距離近於到澎湖的距離（逾350公里），更近於到台灣島高雄的距離（逾400公里）。在地理上，它與廣東的關係更密切。
東沙島舊稱「南澳氣」，在17世紀已出現於中國航海指南中（《指南正法》）。18世紀《海國聞見錄》中記載「南澳氣，居南澳之東南」，書中還畫出了「南澳氣」位置，是東沙島無疑。南澳就是現在汕頭市屬下的南澳縣。在19世紀初的《海錄》中首次出現「東沙」這個名稱，並解釋因為其在萬山群島（即香港南面群島）東邊，所以稱為東沙。可見在中國的記載中，東沙島一直與廣東地理相關。
東沙島大概很早就是中國漁民的活動範圍。東沙島在西方地理書上稱為「蒲拉他士島」（Pratas Island）。19世紀英國出版的《中國海指南》記載，蒲拉他士島上有中國漁民活動。根據20世紀的《東沙島成案彙編》，島上漁民主要來自中國惠州地區，他們還在島上建立了大王廟和兄弟所，還有墳墓。當然，不可否認，當時中國官方管治證據很欠缺，如1868年，任中國海關總稅務司的英國人赫德曾提議在東沙島建立燈塔，但沒有實現；1883年，一艘荷蘭船在東沙擱淺，貨物遭中國漁民哄搶，荷蘭向中國提出外交照會抗議，結局不得而知。從國際法而言，中國連續失去了兩次宣示主權的機會。其實，這也是清政府當時對遠離大陸之小島嶼的普遍態度。
20世紀初中日交涉 粵官負責
然而到了20世紀初，由於中國在甲午戰爭被擊敗及此後中國被瓜分的危機，中國人和清政府的「邊疆意識」暴漲，對遠離大陸的小島也重視起來。1905年，中日之間的東沙爭議就發生在這個背景下。1901年，日本人西澤吉次所屬船舶在日本駛往台灣基隆途中遭遇暴風，漂到「無人島」（即東沙島），但當時船員不知此島是什麼地方。西澤發現島上的泥土有磷礦（鳥糞），經兩次考察決定加以開發，惟開發計劃直到1905年日俄戰爭後才得以展開。1907年，西澤第三次登島時在島上升起日本旗，建造屋舍。然而東沙當時是否真是「無人島」？答案是否定的，西澤一行建屋時就驅趕了當地活動的中國漁民，也拆毁了中國漁民所建造的廟宇等。
此事經由香港媒體從日本報紙翻譯報道，終引起清政府重視，要求兩廣總督張人駿加以調查（香港在歷史上對中國的重要性也可見一斑）。張人駿則派遣提督薩鎮冰前往實地考察，又正式與日本駐廣州領事展開交涉。經幾輪磋商，1909年雙方正式簽訂協議，日本承認「東沙屬於中國」，中國則出資購買西澤建造的物業，西澤賠償中國漁民的損失。這個過程中，打交道的無一不是廣東官員，此後東沙也正式歸惠州府轄下。廣東還通過對東沙島的考察、招商、巡視管理、官辦開發、漁業管理和漁民服務等方式，充分實踐了廣東省對東沙的管治，東沙島也從此一直出現在廣東省地圖上。
這個事件及後繼發展，不但正式在國際法上確立了「東沙屬於中國」，還充分說明了東沙屬於中國廣東省，與台灣根本沒有關係。
註1：bit.ly/3I1XcMh
註2：bit.ly/3FlJXEl
註3：bit.ly/33e09dT
作者是旅美歷史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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