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數月，大量催淚彈在社區施放。公眾關注空氣中二噁英的濃度會否危害人體健康。本人從事二噁英與健康的研究多年，現從科學角度解釋二噁英的來源、對人體健康影響，和如何減少攝取二噁英。
空氣中吸入分量 約世衛上限0.8%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 Programme）把二噁英（dioxin）和類似二噁英的多氯聯苯（dioxin-like polychlorinated biphenyl，簡稱dioxin-like PCB）稱為持久性有機污染物（persistent organic pollutants，簡稱POPs）。這兩種化學物質來源不同。二噁英是廢物，來自焚燒有機物質，如垃圾焚化，和工業排放，如造紙廠漂白過程，和生產含氯農藥（organochlorine pesticides）。多氯聯苯是一種工業物料，用來做變壓器的液體絕緣材料。兩者都污染環境，從食物鏈進入人體，影響健康。二噁英和類似二噁英的多氯聯苯不溶於水，但溶於脂肪；進入食物鏈後，集中在含有脂肪的組織，如肉類、奶類產品。蔬菜、水果、穀類的含量則較低；據世界衛生組織（世衛）估計，人體吸收的二噁英，逾90%來自食物。從空氣和飲水中汲取的比例僅幾個百分點。世衛建議二噁英的每月吸收量，以每千克（公斤）體重計算應小於70皮克（picogram/kilogram body weight；1皮克=1/1,000,000,000,000克）。一個體重70千克的人，日均呼吸空氣量約11立方米（m3）；按環保署監測站的二噁英的數據，過去5年的每月平均濃度，最高值是2015年2月；濃度低於0.12皮克／立方米。由此推算，從空氣中每月吸入二噁英分量小於0.56皮克／千克，約為世衛每月70皮克／千克上限的0.8%。
「大氣中吸二噁英致氯痤瘡」 毒理學來說不成立
再談二噁英的分子結構。它是由兩個含氯的苯（苯的化學代號是C6H6，是六角環形的碳氫化合物，是稱為芳香烴的基本分子；圖1），以兩個或一個氧原子的「橋樑」連結在一起（圖2、3）。兩個含氯的苯直接聯合，就是多氯聯苯。
前者稱為多氯代二噁英（polychlorinated dibenzo-para-dioxin，簡稱PCDD；圖4的TCDD為代表）。後者稱為多氯二苯呋喃（polychlorinated dibenzofuran，簡稱PCDF；圖5）。一般把PCDD和PCDF這兩種物質統稱叫二噁英（dioxins）。由於不同數目的氯基可佔兩個苯環的不同位置，產生多種化學結構略有差異的二噁英。它們的毒性是以毒性最高的2,3,7,8-TCDD（tetra-chloro dibenzyl dioxin；圖4）的毒性當量TEQ（toxicity equivalent factor）表示。2,3,7,8-TCDD的TEQ是1。其他二噁英的TEQ小於1。二噁英的「半衰期」（分解一半所需的時間）很長，約7至11年不等，所以它們留存在環境的時間很長。進入人體內的二噁英，很難排出體外，持久影響健康。
由於人類污染環境，二噁英遍佈土壤、河流、海洋。牲畜和海產（例如魚類），都含微量二噁英。歐洲國家曾因牲畜飼料被二噁英污染，需要回收大批肉類和奶類食物。1976年，意大利城市Seveso一所化工廠爆炸，產生大量二噁英，影響數萬市民。公共衛生監測他們30多年，令我們認識到二噁英對人類健康的長期影響。世衛屬下IARC（International Agency for Research on Cancer）在1997年把二噁英定為「第一類致癌物質」，但二噁英與其他致癌物質不同，不會影響基因，而是通過影響細胞的受體（稱為aryl hydrocarbon receptor，簡稱AH receptor），產生類似激素（hormones）的作用，從而干擾身體各種正常機能，包括免疫系統，引發不同器官或系統的癌症，如：肺癌、腸胃癌、淋巴癌和軟組織惡性肉瘤等。除了癌症，二噁英亦增加心臟病、慢性阻塞性肺病的死亡率。
在大量吸收二噁英後，會引起「氯痤瘡」（chloracne）。例如生產有機氯農藥的工廠工人，長期暴露高濃度的環境工作，就會有這風險。大氣中二噁英濃度極低。所以在大氣中吸入二噁英而引起氯痤瘡之說法，從毒理學來說，是不成立的。要減少吸收二噁英，必須小心選擇食物，減少魚類脂肪、奶類食品和肉類，要多吃蔬菜、水果。政府對食物衛生的監測十分重要。嚴格監測可及時阻止市民進食受二噁英污染而含量超標的食物。
有文獻記載 放催淚彈實驗沒發現二噁英
最後談一談過去數月來社會運動導致大量催淚彈在社區使用，會否產生大量二噁英的問題。目前找不到文獻記載因施放催淚彈會產生二噁英。反之，有文獻記載施放催淚彈的實驗，沒有發現二噁英。環境中的二噁英，會依附在懸浮粒子的表面。香港的環境保護署，在空氣監測站定期分析微細懸浮粒子（PM2.5）的二噁英濃度，一直以來都在低水平，過去幾個月數據直至10月也顯示並無大幅增加。有些人認為監測點距離示威活動地點太遠，不能反映二噁英濃度。但PM2.5的擴散範圍很廣，也很平均。二噁英留存的時間很長，本港亦沒大量二噁英的源頭。所以如果過去數月來社會運動產生了大量二噁英，不論是源自示威者的活動或是催淚彈，環境保護署的監測濃度也應該會明顯提升。環境保護署的最新監測數據，反映過去一段時間香港空氣中二噁英沒大量增加。
總結一下：從已知數據上看，過去一段時間香港二噁英沒大量增加。市民若要避免二噁英對健康的危害，應少吃含二噁英較多的食物，例如含有脂肪組織的魚、肉，和奶類產品。
作者是中大賽馬會公共衛生及基層醫療學院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