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觀點>羅仕揚
【專欄】醉在疫症蔓延時
「為健康飲杯！」正想碰杯之際，Raymond突然剎停大家的動作。「咪住！既然大家都咁關心健康，碰杯時你隻杯隨時掂到我隻杯，杯邊口水互相交集，你話同個靚女交換口水就話啫，我諗大家都唔想同我呢嗰麻甩佬交換口水啩！」Nelson和我雖然都用眼神責難Raymond太婆媽，但疫症當前，小心駛得萬年船，也就停下了動作。
「估唔到大家仲要返工，仲要都係返中環。」Raymond和Nelson是我每兩三月就會相聚一次的Happy Hour腳，都是投行行家。要說我們這幾個在過去十多年，輾轉在中環留下不少腳毛的人難得在中環，只因疫症陰霾下，不少金融機構也讓員工Work from Home，特別是MO及BO。FO的Trader及Sales受制於公司獨有的交易系統及程式，難以WFH，但為免一人感染全層癱瘓，自農曆新年後也以Split Team方式運作：每組有一半人留在中環總部，另一半轉到位於工廠區的後備中心工作。Raymond 和我都是被分配留守中環的人，而WFH的Nelson剛好這天返Shift回公司，才造就這個小型HH酒聚。
「實在好唔明白，點解內地咁大劑，港股可以完全唔跌，新年後跌咗幾日，已經好快升返晒，好似活喺平行時空。」對，去年反送中勇武抗爭期間港股不跌，還可說恒指成分股大半是中資股，最受影響的港資股比重不大；但本次疫情重災區明明是內地，但港股依然不跌，顛覆了市場對股市估值的基本分析。「有幸有不幸嘅，如果股市唔跌，最好仲有啲升幅，啲客仲有錢同肯買嘢，我哋呢啲食金融飯嘅人，先仲有飯開。」百業隨時蕭條，或許Nelson說得對，先保住飯碗要緊。
「講起有幸有不幸，你估邊個部門，最受惠於今次疫情？」Raymond向我們瞪瞪眼，露出挑戰的神色。理論上，疫情來襲，應該沒有甚麼業務不受負面影響，畢竟公司難賺錢，員工也不敢對加薪或花紅有期望。「你冇留意到喺Trading Floor，有個部門啲人成日走嚟走去，全日都好忙咩？今日本行仲出咗Ad，要幫呢個部門請人，逆市擴充喎！咁都唔算受惠？」Raymond一說到「走嚟走去」，我立時已想到答案，但我對他有關受惠的看法，卻不敢苟同。
「原來你講IT Support！係，佢哋工作量大咗，唔止你間行，我間行都即刻話請人，但係你覺得真係算受惠？加薪唔駛旨意，『加辛』就肯定有！」投行的IT，粗分可分為IT Programming及IT Support兩種。Programming的身價較高，主要負責開發交易或結算等程式；至於Support，顧名思義，就是最基礎的軟硬件支援，由能否開機，到某程式可在哪一版本的Windows運作，都是IT Support管理的範疇。
過去十餘年，IT Support一直是投行裁員的重災區，只因高層經常覺得這類沒有賺錢能力的部門可有可無，而且入行門檻低，炒了隨時可請到更平，自然更輕視。疫情告急，每個部門也要求員工WFH，IT Support要幫助同事們設定可Remote工作的界面，工作量自然顯著上升。一向荒廢生草的後備中心，就算多有Planning的投行，一年最多也只是每個部門派一兩個人去試機，突然要求將後備中心變成主戰場，只是苦了Support同事。出Ad請IT Support只是投行苦無解決辦法下的「臨急抱佛腳」，除非有人出手挖角，公司逼不得已加薪留人，否則實在看不到Support同事在哪一方面可以受惠。
「記唔記得幾年前嘅Compliance爭奪戰？」Raymond望向我的眼神，像是嘲笑我看東西看得太片面。當年金融海嘯後，監管機構對金融業的監管大幅從嚴收緊，結果間間投行爭相聘請有經驗的Compliance應付，Compliance的薪酬亦水漲船高，一年跳槽兩次、人工倍翻不是夢。「睇長遠啲，當大家發現WFH個多月後，原來業務一樣可以正常運作，未來大趨勢一定係俾更多人WFH，辦公室佔地、座位可以更少，大行乘機租少幾層，細行都可租個細啲Office Cut Cost。要達成呢個目標，IT Support不可或缺，就算人工唔會即刻加，當間間行都請人，跳槽都易啲、叫價都高啲！咁都唔算受惠？」
「你會唔會太樂觀呢？WFH Set機只需要Set一次，當呢輪忙完後，你覺得仲需要更多IT Support咩？」Nelson與我看法幾乎一致。「當搞好System後，膠層又用佢啲計Efficiency嘅離地方法，計吓IT Support可以帶嚟幾多價值。最後肯定結果同早幾年一樣，覺得呢啲唔識賺錢嘅部門，多一個人都嫌多。」接下來的劇本，幾乎每個BO部門都經歷過，連我也懂得接下去。「跟手要一個Local IT Support睇200部機，甚至外判埋俾印度，叫大家打一條打20次，先有一個英文唔多好嘅印度佬聽電話嘅Hotline，再等幾個鐘先有人Remote幫你整機。」這樣的循環，已不知在多少部門輪迴過多少次。
「不過，IT Support起碼都算有個小陽春，但有啲部門，喺疫情下幾乎即時停工，咩Deal都唔駛做。」說實在，疫情至今對股市影響實在甚微，就算限制了見客、特別是內地客戶的機會，Trade依然是每天照常落，而且有視像會議這好幫手，打破地域界限，對於Nelson的問題，我實在想不到有甚麼業務，需要即時被宣判死亡。
「你覺得短期內，仲有新股可以上市咩？唔好忘記，呢幾年大部分上市嘅都係中資公司，做Due Diligence一定要親身去睇，睇吓啲廠、見吓間公司嘅Client，先核實到係真定假，唔可以齋靠視像會議。」問題是，要親身做DD及見客，等於要親身北上神州，但每次回來也要隔離十四日，來回兩次已浪費了一個月。又有甚麼公司可負擔得起出兩次Business Trip，就要白白支付一個、甚至幾個員工一個月的人工呢？IBD部門在疫情下，可說面臨最嚴峻的挑戰。
「唔好再講呢啲沮喪嘢，今日大家難得Happy Hour，唔係想買醉咩？」Raymond打斷了Nelson的悲觀愁緒，重新帶動聚會氣氛。「醉在疫症蔓延時，仲要返工、仲有糧出嘅，今朝有酒今朝醉啦！不過，乾完呢幾杯，記得戴返口罩。」在這荒誕的年頭、暗淡的前景下，或許只能在爛gag中苦笑。
羅仕揚